我只是從張賢亮的小說知道肖爾布拉克的名字。在全國的地圖上我找不到它。在新疆地圖上我也找不到它。在伊犁州的地圖上我找到了它,一個小小的圓圈,如同伊犁河的一圈波浪。
新疆有最高的白楊樹,伊犁有更多更綠的白楊,因為伊犁的水多水好。肖爾布拉克是堿水的意思,可我在肖爾布拉克喝的水竟然是甜的,我在伊力特的進水處喝水,別人是抿一口,我太貪婪,居然喝了一杯,要知道那便是半杯酒呀。
我在伊力特公司招待所大院一棵白楊樹下看到兩個IC卡電話。我有點驚訝,這可是中國不發(fā)達的西部的西部,這可是亞洲腹地。我突發(fā)靈感,給家里打了個電話,居然一撥就通。我沒有急事,只是想試一試。我在伊力特公司門前的公告欄前佇立。這里有干部守則、廠規(guī)、光榮榜、月(或季)的財務(wù)報表,細到廠部領(lǐng)導出差費、小汽車的油費等等。其中十年遠景規(guī)劃一欄引起了我的特別注意:至二0一0年,伊力特人均收入達到一萬五千元。我細細品味這個數(shù)字。實事求是地說,它是不高的。因為這顯然是指年收入。這個數(shù)字在東部許多地區(qū)早已達到或超標,有些企業(yè)甚至大大超過。那么,這個數(shù)字意味著什么呢?它意味著伊力特人——軍墾老兵及其后輩們的創(chuàng)業(yè)還剛剛開始;它意味著伊力特人難能可貴的品格;在自己并不富裕的情況下,慷慨地援助文學事業(yè),援助其他文化體育事業(yè)。
伊力特人帶我們(詳細)參觀了廠房,參觀了他們生產(chǎn)的全過程。他們井井有條的管理不亞于一些名氣更大的酒廠,但他們的辦公、會議、招待等設(shè)施比別人簡樸的多。很明顯,他們用得差一點住得差一點,把錢留給了需要幫助的一些兵團老戰(zhàn)士,也捐給了社會公益事業(yè)。我有事要提前回烏魯木齊再回北京,伊犁文聯(lián)的朋友說:坐飛機吧,坐汽車多累。但我想起了那個布告欄。我也更愿意同因伊力特而結(jié)緣同行的新老朋友們再一起顛簸一天,再累一天,其實也是再歡樂一天。一張飛機票花五六百元錢就可以買到,但這種緣分,這種感受,從虛構(gòu)的肖爾布拉克到實實在在的肖爾布拉克,這種心靈上的一點點充實和凈化,是用黃金都買不到的。